雨下整夜，一直到天光破晓，势才渐止。
楚临渊小憩半个时辰后，便起床吃了点药，身子稍稍恢复了些力气，他望向了窗外透进的光线，那些光朦胧模糊的打在少女身上，幼态怜人。
楚临渊面露平静，但心底却有些犯难。
忙活至深夜，阵法也未弄出雏形。
他试过很多阵法，千剑杀阵、封天灵阵、乾坤转阵，甚至最低级的万花绞阵，他都没能完成。
随身携带的灵石根本不足以沟通天地，串联大阵。
也不一定.....或许是因为这方天地比较特殊，所以阵法在这片空间失去了效果？
“公子。”
少女脆生悦耳的嗓音响起，楚临渊回头看了眼醒来的少女，和声道：“怎么了？”
“冷....”鹿锦夕在被窝里缩了缩身子，红唇微颤。
楚临渊走近，摸了摸少女的手，发现她的手确实很是冰冷，轻轻捏着，就像是握着一块冰雪那般。
他眉头微蹙，想起昨天傍晚，少女用鲜血治疗他伤口的事情。
鹿灵一族自古以来就被天佑，血液蕴含无上伟力，不仅是治疗的绝佳之物，更是熔炼破镜丹的无上珍宝。
但血液对鹿灵族来说，就等同于人族修士的本源，失去过多，会有性命之危。
“别说话，我出去给你找点药。”楚临渊安慰道。
“别走....”少女伸出手，弱弱的拉住了楚临渊的衣襟，像是害怕他和娘亲一样，就这般离去。
她红唇轻咬，细若蚊音道：“公子，能抱抱我吗？”
看着少女近乎接近哀求的眼神，楚临渊抿了抿唇，尽可能柔和靠向床榻，将少女身上稍薄的被子裹紧了些，将她抱在怀里。
许久许久，少女的体温渐渐缓和些许。
“公子。”鹿锦夕低头看着小棉被，难过的道：“其实昨天我都听到了。”
“什么。”
“公鹿才会有角。”鹿锦夕耷拉着脑袋，有些丧气。
“公鹿才会有？”
“嗯.....”
她从被中抽出手腕，抓起楚临渊宽厚的手掌，放在了那如珊瑚般的鹿角上，轻轻一扭。
鹿角便被取了下来。
她红唇抿成一线：“我特别羡慕那些有角的，没有化形的普通小鹿。我总是问娘亲，我什么时候才会长出角，娘亲说，长大了就好了。”
“可是我昨天忽然明白，我们鹿灵族的姑娘，是不会长角的。”
这个原来是木头做的.....楚临渊有些哭笑不得，他捏了捏少女的耳垂：“我不太懂有角没角对你们来说意味着什么，但我觉得，锦夕现在更可爱了。”
“不用安慰我的。”鹿锦夕幽咽的道：“像是什么时候会长高一些，胸变大一些，什么时候能帮上忙，很多问题，我都问过娘亲，娘亲总是说，等我长大就好了，可是.....好像娘亲所说的长大，指的并不是岁月。”
或许是，娘亲认为她长大了，就不会渴望那些东西了。
“不是安慰，我确实是这样觉得的。”楚临渊和声道。
鹿锦夕抬头看了眼楚临渊的眼瞳，又低下了头：“骗人.....你一定觉得我很难看吧？明明是鹿灵族，却没有鹿角.....”
“为什么鹿灵族一定要有鹿角才好看？”
鹿锦夕抿了抿唇：“因为娘亲说，等我长出鹿角后，一定会变得更好看的。”
“可我不是你娘亲。”楚临渊将手指陷入她长长的发间，轻声的道：“世上的每个生灵都是不同的，同一件事物，不同人看待后得出的结论也不一样，只要你自己觉得好，那就无须在意他人言论。”
“那公子觉得我好看吗？”鹿锦夕小声的问。
楚临渊颔首。
鹿锦夕红唇似启还闭，许久。
“那为什么.....公子你对我没有反应？”
楚临渊不是什么童贞尚在的小男孩，自然是能听懂鹿锦夕的问题的。
但听懂归听懂，他却不知道怎么回答。
不是讨厌鹿锦夕，倒不如说，他天生就对这善良的鹿灵少女具有好感，不愿玷污其纯真之心。
他也不能有玷污之心。
能不能活着出去，出去之后又还能活多久，这些都是未知数。
所以他一直都当自己是个过客。
、这样想着，
楚临渊忽然感觉到一抹冰凉温软贴在了他的嘴唇。
生涩的吻。
他回神后，低头看向怀中少女，发现她此刻只是把头埋在自己怀里，耳根赤红，不敢言语。
“公子.....讨厌吗？”
·············
白帝城天光冷淡。
久封之城开启，本该是热闹非凡的城间，这几日竟是清清冷冷。
仙子一剑破城而入，直赴白家。
众人都以为这是某个被白家灭门的少女，修道有成后的前来复仇， 还以为会发生什么惊天动地的大战，却不曾想，自那一日后，白家府宇紧闭，白夜阁人丁零稀。
直到今日，空旷的城门口，走来了一位仙衣道骨的老者，有点见识的明眼人很快就看出，老者是来自凌驾于整个东洲之上，镇压一州的天命山。
非妖邪横世，天灾祸乱，天命山是不会出世的。
但今日，他们却突兀的出现在了此地，直奔白家。
这很难不让人联想，白家这段时间封城，会不会是在背地谋划什么，这才招惹到了天命山之人？
毕竟以往也不是没有这种事情发生———曾经有座城池，城主为了寻求长生久视，自愿堕入邪道，妄图以祭一城之人来换取大道存进，最后被天命山之人发现，现在还被关押在寒牢。
众人想起这些，看向白家的眼神都带上了些许唏嘘。
如珠的细雨在这静谧的街道轻轻起舞，像是暴风雨要来临前的最后平静。
白家如今已是尸横遍野。
女子刚入此间，便有许多修为高深的供奉前去阻拦盘问，却不曾想，女子一眼未看，仅是念出一个晦涩音节，剑光便如日中天，人首便断然分离。
无人看清究竟是怎样做到的。
她直赴东阁，其间再无一人敢上前阻拦。
楚语梦红衣胜血，她静静的坐在少年的房间，倾国绝城的脸庞上涌现出一抹潮红。
她将脸庞紧紧的靠在一件黑色的衣衫上，嗅着这余留之味，似想从这褪换之物上，找到属于楚临渊存在的气息。
她神色痴迷，口中呢喃着几个音节。
“师傅.....”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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